但在琴调完后,还是忍不住询问他,“小许老师,你当初学这个,应该吃了不少苦吧?”
盲人的生活就是比普通人不方便很多,这是客观事实。
许昭宁平和道:“其实还好,手相当于我的第二双眼睛,这些琴键平时多摸索,熟练了总能摸出来问题,而且,我们盲人还有个优点。”
“这我知道,你们听力好嘛,”老太太乐呵呵的,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?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,又打开一扇窗。”
许昭宁浅笑。
许是平时没多少人听老太太唠叨,好不容易逮到个,便死命抓着他说话。
“小许老师,天色也晚了,你留下来吃个晚饭?我家保姆做饭可好吃,老厨子的手艺,别人想尝还尝不到。”
许昭宁正要拒绝。
老太太家的保姆过来,同她说了几句话。
“哎呦,真是巧,”老太太道,“来了个我的学生,估计也是来蹭饭的,小许老师,麻烦你稍等片刻。”
许昭宁点头,乖乖坐在原地没动。
裴昼隐踏入琴房时,看见的就是许昭宁坐在琴凳上的侧影。
他老师与他并肩,同他说下午的经历,“家里的琴走音了,我叫了人来调,这人可不得了,眼盲耳不盲,琴调的又快又好。”
又是盲人。
从前几年也见不了一个盲人,今天一天听说俩。
裴昼隐的视线在钢琴前停留片刻。
他能看见一只小巧白皙的耳朵,被柔软顺直的黑色碎发微微盖住。
老师身边,裴昼隐收敛了一身的冷硬,回话尊敬。
他又看见琴凳上的人的耳朵动了动。
“正好也是赶得巧,”老太太问,“小许老师,你要是有空,就留下来吧。”
对方慢慢回过头。
没有焦距的眼睛落在空中某一处,神情茫然而无辜。
他的眼睫像振翅的蝴蝶,轻微颤动,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老太太的热情。
老人的手落在他的膝盖上,带着老茧的指间传递出滚烫的体温,她拍了拍。
许昭宁被碰到的地方瞬间红了一片,瑟缩一下。
像是一张白纸,被揉弄上了淡粉,满是不适应的局促,结巴了一下,“嗯……好。”
裴昼隐莫名觉得冒犯,收回目光。
许昭宁到底是婉拒了老太太的邀请,他告诉老人自己家里还有人等着,不方便留下来吃饭。
老太太只好作罢。
期间老太太的学生就站在一旁聆听,没怎么开口。
直到许昭宁被带着向外走,对方站在了他的身旁。
空气中似乎有熟悉的气味一闪而过,室外太空旷,他没能捕捉到。
对方说话时,倒是让他愣了愣。
“我老师早年丁克,中年丧夫,一生未再嫁,”男人解释,“老人独居久了,平时能说话的人不多,只有我们一些学生偶尔来陪陪她,见到有眼缘的难免想多说两句话,你多见谅。”
和裴翊的声音……好像。
但是细听又没那么像,裴翊的语气上扬,永远都是很开朗有活力的样子,而这个声音很沉稳,中气足。
和裴翊的哥哥也挺像,但又没裴翊哥哥那么冷淡。
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。
“怎么?”男人见他发愣,询问,“如果我老师还说了些让你不舒服的话,我待她道个歉。”
许昭宁回神,连忙摇头,“没,这个奶奶很好。”
说话间,他没注意,脚下一滑。
男人的手伸出,牢牢攥住他的胳膊。
他的手比老人的掌心还热,没有那么多老茧,一只手就能将他的胳膊圈住。
“小心,昨天下了雨,路还比较滑。”
将许昭宁扶稳后,他绅士地缩回手,“抱歉,冒昧了。”
被攥过的肌肤,很快红了一圈。
裴昼隐的视线落在那片脆弱的地方。
许昭宁很瘦。
不是那种干柴的瘦,而是被雪白丰盈的肉填充起来的匀称,他每一块肉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,从他的脸、肩膀、腰,甚至于隐秘的地方,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。
盲人因为看不见,导致穿错衣服被嘲笑的窘境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。
因为没人能舍得嘲笑他。
他最有可能遭受到的就是视线暴力。
然而他又浑然不觉。
真幸运。
许昭宁红了脸,不好意思道:“谢、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,”裴昼隐将他送到门口,“需要我为你找盲道吗?”
许昭宁对这个地方不熟,男人的礼貌让他放下了防备,“麻烦了。”
男人轻轻越过他,在他左前方半步停下,弯起手臂,手肘轻抬至腰部,手掌朝向内侧。
许昭宁诧异于他的专业。
他遇见过很多好心人,